楚越舉起雙手，深吸了一口濁氣，點了點頭，慢慢靠近他。

“跪下！”

謝源厲聲又吼了一遍。

“……”

楚越膝蓋微微一曲，似乎真要跪下時，突然發力，風一般奔過去打落了他手中的槍。

“老子跪你媽！”

上去就是一個膝攻擊，頂上了對方的肚子。

謝源吃痛，沒再像之前一樣乖乖挨揍，反手就是一記右勾拳，回手了。

兩人很快就扭打在了一塊兒，謝源手下眾人目瞪口呆地盯著這邊，不知該不該幫忙。

徐曄亦膽戰心驚地看著這邊。

起初，兩人是不分上下的，可突然躺在地上的謝源摸到了自己的槍，瞬間抄起，一個槍托砸向了楚越的太陽穴。

“……唔！”

徐曄等被綁兩人發出無聲尖叫。

楚越暈了幾秒後，瞬間處於劣勢。被謝源摁在地上一頓狂掄，發狠一般似乎被楚越在這樣的情況下還敢反抗給氣瘋了，又似要把之前的仇給報回來。

被踩住雙臂的楚越，腦袋還在懵著，完全無法反抗，只能淪為沙包靶子。幾聲悶哼之後，很快嘴角就溢出了鮮血。

邊上的林姝婉看得眼淚狂流，不住地搖頭。

“唔唔唔！”

住手！別打了！他會死的！

徐曄也通紅了眼眶，發了狠地掙紮，背後束縛著他的兩人都被他拽得差點栽了個跟頭。

“媽的！”

花貓臉男低咒了一聲，看了另一個同伴一眼，雙方點了點頭把捆著徐曄的繩子綁到了一邊的樹上。

見楚越臉色越來越蒼白，呼吸越來越急促。謝源終於意識到，再這樣下去，可能會把這人打死。

於是瞬間放開了他。

楚越躺在地上，努力平息著心率不齊帶來的惡心感，以及肺腑火燒火燎的痛楚。

擡了擡手臂，還行，還能用。

“跪下叫爹是不可能的，你連給我爹提鞋的資格都沒有……人，你可以殺，但只要我還沒死，我必會要你償命。”

“呵……呵呵呵，哈哈哈，你覺得我今天做出這樣的事了，還會在乎自己這條命嗎？你跟亡命之徒說償命？哈哈哈哈……”

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一般，謝源誇張地捧腹大笑了起來。

楚越雙手支地，半坐了起來，面色陰沈道：“你可以不在乎你自己的命，但你做這些的時候有考慮過你母親嗎？”

謝源臉上的笑，瞬間僵在了臉上。

見似乎有效果，楚越連忙接著道：“你母親看到你如今這個樣子該有多心痛？你若再因為殺人而把自己逼上了那條不歸路，你讓她今後怎麽活？”

“別跟我提她！”謝源突然面色陰沈，情緒激動地咆哮道，“我就是因為她被束手束腳了那麽多年！結果呢，看到我被謝家拉下馬、軟禁起來，她居然不、聞、不、問！”

眼裏閃過一抹悲痛之色，隨後又露出一個滑稽慘然的笑意。

“呵，別以為我不知道，我媽對你的愛絲毫不比對我少。這麽多年以來，她一直在背後默默地關註你，支持你，甚至不惜與她親生兒子我作對！”

“我明白，她什麽都知道，所以才對謝家對我的軟禁睜一只眼閉一只眼。她也想懲罰我，她和所有人一樣都在袒護你！”

眼裏爆射出瘋狂的恨意，謝源突然欺上前狠狠地掐住了楚越的脖子。

“為什麽，你已經擁有一切了，為什麽她們還是一味地心疼你、偏袒你！為什麽連我生命中唯一在乎的那點東西，你都要搶走！”

“咳咳咳，放手！你這個……可憐蟲！”楚越擡起一腳把他踹開了，摸了摸脖子站起身。

“你怎麽活的那麽悲哀呢？你的人生就非要和別人做比較嗎？你說她們不袒護你，那是因為你本就做錯了，為什麽你從來不會反思己身呢？你有沒有想過她們懲罰你的時候，她們自己又有多難受？我真替老祖宗還有我小姨感到心寒。”

“你懂什麽？！別說的好像你什麽都知道一樣！你這個養尊處優慣了的貴公子又怎麽能體會到咱們下等人的心酸？呵呵……下等人。”被自己這個說詞逗笑了的男人，狼狽的臉上露出一抹自嘲的笑。

“……”

楚越搖了搖頭，對於這種冥頑不化的偏執狂，他也沒啥好說的了。

“收手吧，謝源，我可以替你去跟謝家人說說情，不要一錯再錯了。”

“你替我，去跟我的家人說情？哈哈哈哈，真他媽諷刺！所以說……我最討厭你們這種人高高在上的嘴臉呢！”

恨紅了眼的男人不知從哪抽出一把瑞士軍刀，朝著懸崖盡頭的楚越沖了過去。

“你給我去死吧！”

“……！”

看著迅速貼近的刀光，楚越在一瞬間的慌亂過後，眼角餘光掃到了被遺落在地的某個黑色物體。於是就地一滾，避開刀鋒的同時撿起了地上的槍支。

“不準動！”

感謝上帝，這家夥剛才揍他的時候，閑這鐵疙瘩礙事，扔掉了這只槍，否則他真就只有死路一條了。

“……”

謝源在看到他和他手上拿的東西時，略微停頓了片刻。就在楚越以為制住他了，稍稍松一口氣的時候，卻驚恐地發現那家夥嘴角勾起了一抹更大的邪笑。

“哦～有武器了是嗎？好啊，那就來看看是你手中的槍先殺了我呢，還是我手中的刀先殺了你好了！”

“草！”

看著惡魔一般迅速逼近的人影，知道此刻說什麽都沒用了的楚越，自然也不可能任人宰割。電光火石間，舉起槍，對著那只拿刀的手，“砰”地一聲，響起了今日的第一聲槍鳴。

鮮血崩裂的手下，軍刀無聲落地。

“唔……”

謝源條件反射地悶哼了一聲，臉色略微一白，強烈的痛感讓他也不禁皺起了眉頭。

緊繃的心終於落地。

這下沒了武器，你總能老實點了吧？揩了一把額間的冷汗，楚越如是想著。

誰知那廝沈默了半晌，擡起頭突然露出一抹詭異的笑，然後一步步向著楚越走去。

“看來是你贏了呢。來，殺了我吧，殺了我，你的小夥伴們就都能得救了。”

“你……”

楚越眼神一陣閃爍，被那家夥逼得步步後退。

“殺了我啊！”

狀若癲狂的男人又咆哮了一聲，絲毫不理會鮮血狂流的右手。

“……你個瘋子！”

眼看著就要退到懸崖邊了，無法再退了。楚越絕望地又看了看山路盡頭，依然不見任何人影。

怎麽還沒來？那些家夥……反應這麽遲鈍的麽？

難道今天，必須得死一個人嗎？一瞬間，楚越的眼神變得暗沈無比。

看了看依舊被綁在一邊的幾人，又看了看眼前的謝源，正想著可不可以利用他逼那些家夥放人時。突然，手中一空，握著的槍支竟被謝源奪了去！

下一秒，槍口就指向了自己！

“哦呀，我是不是忘了說，我小時候其實是個左撇子，所以比起右手……其實我左手用起來更得心應手。”

仿佛早已預料到事情會這樣發展一般，謝源得意地笑了笑。

感受到抵在額角的冰冷，楚越的臉色徹底沈了下來。

身後是萬丈深淵，身前是奪命一槍，退無可退、避無可避，這是天要亡他嗎？

這條撿來的命……偷得浮生半日歡嗎，呵！

“……是不是，只要我死了，你就會放過他們？”

眼底閃過一抹沈痛，楚越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。

“自然，幾個無足輕重的小人物而已，我殺他們作甚？”

“我如何信你？”

“呵……你覺得你現在還有跟我講條件的權力嗎？別說我沒興趣殺他們，就算我真要殺，你又能奈我何？”

謝源囂張地斜睨著他，仿佛在看一只垂死掙紮的落敗鳳凰。

“……”

楚越沒再說話。那一刻，他眼神沈寂得可怕，仿佛無盡深淵裏沈睡了萬年的孤獸。

終於，看了看天邊的盡頭，又看了看不遠處被綁著的、一臉驚惶的“一家三口”。眼裏閃過一抹決然後，楚越臉上突然勾起了一個意味不明的笑。

“好，我信你。若要殺我這事已經成了你的執念——那我成全你！你……別後悔。”

說著竟一只手也握上了扳機，助他一臂之力般，摁下了那致命一槍。

“砰——”

槍響的那一瞬，人也向身後的萬丈懸崖跌去。空氣中，除了槍火的硝煙味兒，幾滴飛濺的血珠落在了誰的臉上。

“啊——”

那一刻，誰的尖叫響起；

那一刻，圍觀四座皆驚；

那一刻，天地風雲色變；

那一刻，誰人肝腸寸斷……

天雪等人趕到時，只來得及看到那令他們肝膽俱裂、追悔莫及的一幕。

“給老子弄死這些龜孫子！”

目眥盡裂的97憤怒地大吼了一聲，帶著同來的幾人，紅著眼殺向了亂成一片的匪徒們。

“草！這個瘋子！不是說只抓來恐嚇一番嗎？竟真把人給殺了！沃日！那可是楚司令的兒子！”

慌不擇路逃遁的匪徒們，早已沒空去管手裏的人質，一個個嘴裏念念有詞地詛咒著連累他們的謝源。

——早知道這是一趟會送命的差事，再多錢他們也不幹！

“……”

仿佛眼前的亂局都與他無關一般，謝源呆呆地看著自己手中的槍。

他……就那樣死了？

為什麽他一點開心的感覺都沒有？

心裏……似乎空了一塊兒。

一個人影，箭一般地沖過來，摁住他就是一頓狂轟亂揍。

“啊——你殺了他！殺了他！他竟敢殺了他！你怎麽敢！！！”

譚二恨不得吃了他一般，用拳揍用腳踢都不解恨，最後甚至直接開始用嘴撕咬——他要把他身上的肉一塊塊咬下來。

“啊——”

驚天痛呼聲中，誰的耳朵血肉模糊了一片。

現場一片狼藉，唯有一人無聲無息、表情木然地走到了楚越跌落的那個懸崖邊。

阿楚，你是在跟我開玩笑嗎？

哈，一點都不好笑！

你快回來好不好？我怕了，我再也不離開你亂來了，你回來……不鬧了好嗎？

我還等著你給我泡腳呢，明天……還要一起去開早會，一起去看福利院的孩子們呢，不是嗎？

一滴、兩滴，誰的淚伴隨著突然降下的瓢潑大雨，沈入泥濘。

萬歷2017年，5月18日。

那個守護了他十九年的人，他終究——還是失去了他。

作者有話要說：  啊！！

還是沒趕過來！

昨天特麽昏昏沈沈睡了一天！

還說日更呢，簡直打臉，嚶嚶嚶

不行，我先去自閉一會兒，明年再把自己放出來。

寶貝兒們，咱們明年見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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